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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厢房,顿时觉得合理了许多。

    沁阳悠悠抿了口清酒,不置可否:“小朝歌这么聪明,都能发现我的府宅后门和朝暮阁后门隔巷而望了,还猜不到这个?”

    宁扶疏自然是怀疑过的,因此一炷香前才特意从朝暮阁后门进来。只不过哪怕九成九的把握也还有一成变故,总得当面问清楚,比较安心。

    而现在她知道了,这金陵城最大的销金库,探子眼线密布的美人乡,是为沁阳大长公主效命。皇姑姑和自己一样,曾受先帝嘱托,辅佐幼主。

    “难怪……”宁扶疏低喃,“难怪我当初能那么顺利便将顾钦辞送出金陵,也是得了姑姑的倚仗对吗?”

    “如果不是,你我今日有可能坐在这里吗?”沁阳又一次把问题抛了回去。

    宁扶疏瞬间恍然,她们能够毫无保留地面对面坦诚相待,便是最好的佐证。

    “但姑姑为何帮我?”宁扶疏道,“这难道不违背父皇要您尽心辅弼陛下的遗嘱吗?”

    “朝歌,我比皇帝大了整整一轮还余三岁。活了三十年,有分辨是非黑白的能力。”沁阳大长公主突然言辞认真起来,“有些事情,皇帝错了,我若再纵着他,再火上浇油,那才是真毁列祖列宗积攒下来的基业。”

    “倒不如瞒着他,让他别多想别多做,少点猜忌少点错处,这也是皇兄对他的期待。”

    相对而坐的二人目光迎空交接,径直望进互相眼底。

    都说外甥像舅、侄女似姑,宁扶疏和沁阳大长公主确实生得有四五分像,尤其是那双杏眸,似春水婉转含情多姿,连神态都是如出一辙的明艳妩媚。

    就仿佛看自己的眼睛般,领悟到她通透明朗的表面言辞下,还蕴藏着别样的深意。

    站在沁阳大长公主的角度而言,她是朝歌长公主的长辈,哪怕今日宁扶疏赖着她追问情报暗桩一事,她也完全可以闭口否认,或者含糊其辞敷衍过去。单凭这么些年朝歌长公主完全没听说过这暗桩的存在,便知先帝此前应当嘱咐过,此秘密不可外传。

    可沁阳不仅承认了,甚至自报家门地承认。

    且她能直言不讳点明皇帝猜忌顾家、针对顾家是错。一来,因为她清楚宁扶疏的想法同样如此。二来,其实顾家是个怎样光景与她丁点关系都没有,重要在于无端猜忌忠良本就是错,如今宁常雁把这份怀疑加到宁扶疏头上。

    错上加错。

    宁扶疏姿态蓦然松弛不少,身子往椅背上随意斜靠,端出直截了当的态度。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姑姑昨夜未曾回府,反而特意在朝暮阁待着,应当是刻意等我来,有话要说吧?”

    “早说你聪明……”沁阳大长公主一笑,捅破天窗说亮话,谁都不再拐弯抹角。

    “朝歌,我作为大长公主辅佐的是皇帝,可我同时也是你们俩的姑姑。侄儿和侄女就像手心手背都是肉,我不想看到你们姐弟阋墙,闹得你死我活。皇帝此番动作是他过分不对,可归根结底,是朝歌你……”

    “最近和熙平侯走的太近了。”

    当初逼迫顾钦辞南下进京尚长公主,为的是把人扣在金陵牵制顾家,形同人质。但现在,权倾朝野的长公主和兵权在握的顾家子成双入对起来,别说疑心颇重的宁常雁,饶是换成任何一个帝王,都会心生忌惮。

    北境三十万兵权关乎边陲安危,暂时动不得。唯一可以做的,只有削弱长公主手中大权,以抚君王卧枕安眠。

    宁扶疏听懂了言下之意,可她掌心托腮,垂眸沉吟半晌突然抬眼:“姑姑这话,恐怕不太对吧。”

    “顾家忠心耿耿,我也毫无野心,姑姑手中既有情报暗桩就该知晓我说的句句属实。归根结底,不在于我和顾钦辞关系如何,而是我和顾钦辞身后的顾家,掌中有权。只要大权旁落一日,有人就一日容不下我们的存在。”

    她对皇帝的称呼,从曾经亲昵的“阿雁”,变成了疏离的“陛下”。到如今,只剩不愿提及的“有人”二字。

    而此前宁扶疏望着顾钦辞恨不得掐死她的眼神,有担心他当真动手的慌张害怕,也有感叹昔日鲜衣怒马少年郎如今锁困金陵变成这般阴翳模样的惋惜,还有对他心底愤懑愠怒的理解。

    但至多只是理解罢了。

    可现在,完全而彻底的感同身受无外乎此。

    他们日夜殚精竭虑,最大的私心不过是国泰民安。到头来,凭什么要为多疑帝王的猜忌买账。也许顾钦辞心目中曾经钩织出的圣主明君,如遇山石崩塌。原主内心深处坚信着的至亲胞弟,也如遭雷霆霹雳。

    被血脉相亲之人背叛的那阵子心痛与酸楚过去之后,铺天盖地而来的,是为自己,更是为原主这许多年来的付出感到不值。

    只听沁阳大长公主叹了口气:“你又哪里知道,皇帝一定容不下你?”

    宁扶疏没应声,用沉默示意她继续说。

    “你生辰宴那晚,李皇后领了一批琴师去昭阳宫,你可还记得?”沁阳道,“那批人原是赵参堂安排的,最初确实是意图刺杀你的刺客。我手下探子将这件事禀报给皇帝后,他立马找到那些琴师,缴械藏匿的所有暗器,还逼人服下毒药,不准他们对你动手。”

    “同是那晚,得知赵参堂计划在栖霞山的流水宴上再次对你出手,也是皇帝,命人在送去给顾钦辞的衣物中夹了信纸,提醒他护你周全。”

    宁扶疏一愣,她忽而转头看了眼房门方向,隐约可见外头有一身形颀长的人影,倚栏而立。

    她至今还记得八月初一流水宴那日,顾钦辞是如何翩翩俊逸,策马驰骋,踏过满林枫叶。又是如何漫不经心地在半山腰偶遇她,用低沉嗓音说着登山辞青,赏枫秋游。

    原来一切,都不是偶然?

    难怪顾钦辞把她往荒无人烟的野林子里拐带,又是动手烤山鸡,又是掷石摘野果。

    那日种种经历实在算得上糟糕透顶,可当知道那人是为了护她安好才特意登山,再回想起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举动,竟能品出丝缕暖意。

    哪有像他那样的,一片好心偏就不肯承认。

    ……口是心非。

    “朝歌?”沁阳大长公主看着她坐在那里突然就开始走神,前一秒还满脸讥诮冷意,后一秒嘴角却莫名其妙挂上了浅笑,忍不住喊她一声。

    宁扶疏连忙回神:“姑姑,我明白你的意思,希望我和陛下多年姐弟情意别闹僵了。可你说的这些,只会越发叫我觉得他心机深不可测。”

    “他明知赵参堂要杀我,却不直接告知我,为的是什么?”宁扶疏心如明镜澄亮,“借刀杀人意在将自己摘干净,借刀救人的本质也并无区别。他站在置身事外的高台,冷眼旁观我和赵参堂互相怀疑,互相争斗。”

    “如果长公主党和太尉党斗得两败俱伤,他可渔翁得利,方便了日后削权。如果长公主党扳倒太尉党,他也能彻底除去一个心腹大患,专心对付另一个对他没有防备之心的我。这盘棋无论如何,都是他大获全胜。”

    沁阳仰头,将手里那杯酒尽数倒进喉咙里:“你啊,眼睛太毒。”

    “可看得那么清楚又有什么用?朝歌,你能如何?篡权夺位吗?”

    三个问题抛来,当即否认:“我没……”

    忽然一阵叩门声传来,打断她的话音。

    沁阳道了声“进来”,房门随即被推开。

    一位身着锦绣棉衣的少年走上前,瞧起来约莫十三四岁左右,当是这朝暮阁里的小倌儿。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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