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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岁生辰,如今正处于史书上记载朝歌长公主英年殒命的那一年。

    原先受了现世老教授讲座结论的影响,又恰逢穿越过来的时机正逢玄清观内劫后余生,导致宁扶疏认定想杀她的人就是顾钦辞,之后费心竭力降低顾钦辞对她的仇恨,便以为从此能够高枕无忧,可现在……

    还有人要杀她。

    她认识的,或不认识的。

    庙堂之高的,或江湖之远的。

    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是凶手,除了顾钦辞。

    宁扶疏的心没有瞎,眼前人在今日一天之内救了她数次,倘若自己还怀疑他,那就太不是个东西了。

    顺着这条思路,如果最终取了朝歌长公主性命的人不是顾钦辞,其实玄清观中也不一定是他动的手。

    宁扶疏掀眸望向玄袍被树枝割出数道破裂的人,又见他墨发散乱,垂挂遮住剑眉眼角,如同沙场上厮杀拼搏过一般,神色瞬间凝得正经,缓声慢慢:“今日是本宫拖累侯爷。”

    七分愧疚已是极深,再加上当初误会顾钦辞毒杀她的三分,愈发搅弄得宁扶疏心绪翻涌,激荡出比狂风暴雨更凶猛的浪潮。按理,有些话她身为长公主是不宜说的,可到底没忍住:“侯爷的救命之恩,本宫记在心里了。”

    顾钦辞微愕。

    面见皇帝都无需低头行礼的朝歌长公主竟然对他先是道歉,又是道谢?这要是换做其他人,只怕立马就得受宠若惊地跪去宁扶疏脚边磕头说折煞了,但偏偏遇到顾钦辞……

    他从来不是谦虚的人,昔日狄戎敌军称他为人间阎罗,顾钦辞便好生将名头接着。甚至从今往后但凡再碰见问他大名的宵小之辈,旋即仰头报上这个并不好听的称号。

    那是他凭胜仗、凭本事挣来的名声,他有骄傲的资本。

    此时亦然。

    顾钦辞非但不露谦逊神态,反而很受用,心想自己大抵是金陵城头一个获此殊荣的人。他得意洋洋地窃喜着,嘴角上翘而不自知,到后来约莫觉得一句话都不回应难免不合适,便轻咳两声撑面子,故作随性地一甩高马尾。

    “臣是自救,拉殿下一把只是顺带。”

    宁扶疏点头理解:“那也是要谢的。”

    “和离之事快则几日,慢则月余,总之定让你在过年前赶回北地,和父兄家人团聚,算作本宫谢你的诚意。”

    闻言,顾钦辞头顶嘚瑟摇摆的高马尾瞬间不晃了,不受他控制地一点点归于平静。

    “嗯,快些最好。”他嗓音一如既往的淡,“没准还能赶上看北地的第一场雪。”

    说来凑巧,两人交谈几句话的功夫,雷声和闪电渐渐停息,滂沱大雨似得到了指令,随之变得淅淅沥沥。

    道观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最终在门前停下。

    摇摇欲坠的木门被推开,一队侍卫走了进来,齐齐单膝点地:“属下救驾来迟,请主上责罚。”

    长公主府的影卫总算寻过来了。

    宁扶疏想叫他们起身,便在话音即将溜出双唇的刹那——

    【滴!系统连接,检测到角色参数,请宿主查收:齐渡,怒气值八十一!】

    宁扶疏将话语咽回喉咙,转而目光落在为首的那名暗卫身上。

    齐渡,她穿越半年,不曾听说过这个名字。

    而兴许是有顾钦辞和宋谪业的怒气数值在先,且刚刚惊险脱离一场谋杀,宁扶疏这晌并未觉得有多少诧异。她只是静静望着齐渡,看见暗卫执握刀柄的右手微微颤抖,低垂眼睫遮住眸光,底下不知暗藏着多少恨意。

    想起顾钦辞怒气值骤升到八十五那回,滔天恨意吞噬掉理智,五指径直掐住宁扶疏脖颈,随时可能放肆冲动,了结她的小命。

    齐渡如今的怒气数值和八十五相去不远,宁扶疏毫不怀疑,若非人间阎罗顾钦辞站在她身侧,叫齐渡顾忌硬碰硬打不过,只怕那双战栗的手登时便会抽刀出鞘,捅进宁扶疏心脏。

    留给朝歌长公主的时间不多了,她必须尽快找出历史上杀害原主的幕后凶手。

    宁扶疏复又重新启唇,冷声说的是:“既知罪,回府后自己去戒堂领五十鞭。”

    影卫们:“是。”

    整齐划一的应诺,宁扶疏敏锐分辨出齐渡隐忍的嗓音,似竭力压下几分不甘。

    她没再多言,走在暗卫撑起的油纸伞下,缓步登上马车。却在驾车侍卫预关车门的刹那,玉润手指攀过门沿,歪头露出明艳眉目,眼角弯弯粲然一笑:“侯爷?”

    顾钦辞瞥了眼那辆胜在轻便,实则并不宽敞的马车。

    迟疑犹豫,半秒钟后,两步踏于其上,坐在了宁扶疏身侧。

    香炉腾起袅袅轻烟,涂抹茉莉花粉的车壁散逸清香,暖雾与芬芳纠葛。

    宁扶疏自清晨出府,此时夜已深沉,她早累得身乏体倦。这晌眯着眼缝偷瞧身旁正襟危坐的男人,下颔线条凌厉,剑眉星目如刀,半分好脸色都吝啬给予。

    却莫名使人心安。

    纵使明知外头有个怒气值奇高的影卫,也调不起宁扶疏慌张情绪,没多会儿,便背靠软枕眠了过去。

    顾钦辞下意识放轻呼吸,同样闭目养神。

    直到他听见耳畔传来一声迷迷糊糊的呢喃,睁开眼睛,眸底一片清明:“殿下说什么?”

    陷在睡梦中的宁扶疏小幅度打了个哆嗦,似感受到身边热源,上半身不禁往温暖侧倾倒,含混道:“冷……”

    顾钦辞在她倒过来的瞬间,猛地向车壁挪移,躲过了宁扶疏的触碰,想了想往她腿上甩去条绒毯,捂住膝盖。

    宁扶疏意识混沌,本能地不满足于一条毯子,继续往暖和处歪倒。

    顾钦辞就继续躲,往香炉中投进剩余的驱寒药泥。

    药材燃烧起效慢,宁扶疏认准了方向便不会改变。

    顾钦辞已经半边身子贴在车壁上,已经退无可退,他一双眼睛瞪圆,心道宁扶疏若如真敢贴过来,他就算顶着以下犯上的罪名,也要把人丢出马车外。给长公主当靠枕取暖这种事,是面首干的,他顾钦辞绝不沾分毫。

    下一瞬。

    “咚——”宁扶疏的脑袋躺在了他肩头。

    顾钦辞:“……”

    靠,就给靠一次。

    靠完这次就和离。

    熏香雅致,薄衾柔软,榻侧檀木小案上温着一壶花茶。

    熟悉的奢贵陈设,宁扶疏在长公主府寝殿内醒来已是次日清晨。

    她昨日委实累极,在马车上睡得沉,后来是如何回到府邸的记忆不甚清晰。但见膝盖上两坨被揉成面团的药泥不在了,换成新的药物涂抹平整均匀,且各在上头叠了一方丝帕,避免弄脏衣物。

    这般细致,像极琅云或琳絮的玲珑心思,肯定和顾钦辞没关系。那么想来,应当也是府中侍人将她抱回床榻。

    自己迷迷糊糊间隐约有一段躺在顾钦辞怀里的记忆,多半是黄粱虚梦。

    宁扶疏将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抛出脑海,转而想起如今最重要的事儿。

    ……谋杀。

    接二连三的谋杀。

    单单昨日栖霞山赴宴,就遭遇了两场谋杀。

    简单梳妆用膳后,宁扶疏慵懒倚在轩窗旁那张紫玉珊瑚屏榻上,长裙曳地。

    她打了个哈欠唤道:“齐渡。”

    寝殿内,婢女们小心翼翼的呼吸声几不可闻,倏尔一道风声划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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