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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那么除却了官发财,还有什么其他寓意没有?”

    百姓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普通人家求温饱,殷实人家求富贵,苦读的学子求中举入仕,当官的老爷求平步青云。他们不太了解朝歌长公主之上就只有皇帝,自然而然将两位贵人归到官老爷那一类。

    琢磨着,除了升官发财,还想求什么别的好兆头?

    有妇人喊道:“寓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顾钦辞听见了,无动于衷。

    如今宁扶疏和他在一起,他不会让他的殿下生病遇险。即便没有这祝愿,也绝对不会。

    连健康平安也不求,大家伙实在没头绪了。

    顾钦辞眼瞅着这群人不开窍,有种想把他们的脑袋瓜全部撬开的冲动,看看里头都装了些什么浆糊。他和宁扶疏相望着站在这里,伉俪情深还不够明显嘛。这些人指不定私底的夫妻感情都不和睦,一点都不理解他。

    偏偏当着众人的面,他抓耳挠腮说不出口。

    热闹气氛不和谐地僵持凝固,忽而,一道清澈温润的少年嗓音穿过纷杂人海,引得所有人寻声回首。

    “借问江潮与海水,何似君情与妾心?”少年道,“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什么意思?”百姓当中立马有人问。

    “俺没读过书,咋知道。”身边邻里挠头胡诌,“但听这么个意思,好像是说请江啊海啊,保佑他变成天上的鸟和地里的树。”

    “啥玩意儿啊,驸马爷肯定不会应。”

    话音刚落下,就听见顾钦辞出了声,状似好奇地反问:“你们这儿的踏岁,还能求这个?”

    “自然。”少年潇洒收了折扇,往掌心一拍。说道:“心诚则灵。”

    顾钦辞垂下眼眸,明亮灯火如星芒洒在他鸦青色睫羽上,若有所思。

    “我就说吧,驸马爷不可能要这种彩头的。”已经有人开始挤那少年的位置,叫他别碍事。

    可他们没看见顾钦辞嘴角牵起了一抹浅浅的弧度,转瞬间,只觉眼前似有一道黑影晃过,又听芝麻杆儿响起啪啪声,没人看清他是怎么动的,顾钦辞已经站在了宁扶疏跟前。

    “疏疏,别生气了。”

    兴许杆枝脆响太悦耳,百姓起哄太热烈,淤积心口的那丁点本就不多的气恼,荡然无存。

    宁扶疏伸手探进他衣袂,宽大广袖做挡,趁没人看见,她不轻不重地拍打了顾钦辞一下,别扭道:“是郎情,不是妾心。”

    “走了。”

    有过这么一场小插曲,两人也不敢继续在街上溜达了,生怕又被拉去讨升官发财的吉祥。谁能说得准这朝歌境内没有宁常雁的眼线,倘若传到金陵,难保惹出无谓的麻烦来。

    长公主府内,下人们围炉而坐。手侧一盆干炒瓜子,嗑出的仁儿咀嚼咽进肚皮里,吐出的壳儿则信手丢进火炉里,充当助燃的小料。

    除夕这夜,燃灯照岁守夜至天明。

    一声闷雷巨响窜天,沉沉夜幕被焰火点亮,恍如日月潜移不夜天。而昙花一现的烟花绽放后,坠落绚烂彩光,又仿佛下了一场星雨。

    火树银花之下,是万家灯火通明。

    宁扶疏站在窗边,捧着手炉仰看焰火缤纷,随口问:“你没来金陵之前,都是怎么过的春节?”

    顾钦辞为她添去一件斗篷,替她稍稍挡去西面送来的寒风,说道:“瞭望台上过,值夜。”

    “这么惊讶?”他看着她突然瞪大的眼睛。

    宁扶疏如实道:“是有一点,觉得和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顾钦辞问:“那你想象中,是怎么样的?”

    宁扶疏想了想:“和营中其他将军或者士兵待在一起,围在篝火前,边大口喝酒边胡天侃地。”

    “这是哪册小话本写出来的天真想法。”顾钦辞不禁漏出一声轻笑,“我明天就让郡城里的书肆禁止出售。”

    “疏疏,你可知但凡去问任何一个北地将士,一年之中最讨厌的日子是哪天。”他道,“不出所料,十有八`九的人都会回答春节与元宵。”

    “大楚阖家欢乐的团圆佳节,对于边陲小国来说,什么都不是。他们眼巴巴地瞅准这一日,在城中百姓欢聚,戍边将士却只能听着谁家玉笛暗飞声,勾起故园情的时候。猜猜看,他们会做什么?”

    “奇袭,偷营。”宁扶疏条理清晰。

    利用大楚将士们思亲思乡思故国的愁情,趁着士气低迷,奇袭偷营。

    顾钦辞见天上的焰火熄灭安静,关闭小轩窗:“所以每逢佳节,必须得派上两倍于往常的将士值守城墙,防止敌军攻其不备。”

    “小的时候在邯州,岁除这天从早上睁眼醒来,到熬不住深夜困倦睡去,我就没见过爹娘一面。偶尔顾应璞会赶回来陪我吃个团年饭,但也是衣袂如飞地来,板凳都没坐热就急匆匆地走,我压根就不稀罕他回来。”

    宁扶疏侧头看他唇线不经意抿了一瞬,心说瞧你这副样子明明稀罕得紧。

    但她没有戳破顾钦辞的口嫌体正直。

    他在邯州的时候,还那么小,从三四岁到十三四岁,最需要至亲家人呵护照顾的十年,经历的却是被武康侯逼着念他不喜欢念的书,孤零零的,连阖家欢乐的岁除夜,他也是孤单一个人。

    顾钦辞续道:“后来去了泽州,前几年乌雎不太安分,我身为主将自然要以身作则,硬拉着杨子规站在瞭望塔风口。我喝一整晚西北风,他也逃不过。还有周煦,也跟我们俩一起。”

    “再过了三年,乌雎被打得割地撤退,按理说是可以安安心心过个年了。但我和杨子规两个人,左想右想都跟阖家团圆沾不上关系,于是继续拉着他和周煦喝西北风。”

    “去年岁末来了金陵,西北风是没得吹了,好歹周煦还在,一人一狗凑合着也就过去了。”

    宁扶疏越听到后面,越心生酸楚。

    他说得云淡风轻,状似毫不在意,可竟是自小到大,从没拥有过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团圆夜。

    遥望夜色无边的人倏尔腰部一紧,垂眼看见宁扶疏的双手搂在了他腰间,十指紧紧交扣住。

    他缓缓转过身,将人按进怀里:“这是怎么了?”

    “没事。”宁扶疏仰起头,在他下巴轻轻落吻,“你身上暖和,我蹭一蹭。”

    熠熠烛光擦过她纤卷眼睫,朦胧映在眸底。一时间,竟恍惚生出几分琴瑟静好的心境。想每天都能这样抱她满怀,想以后的每个佳节都有她在身边,想将时间定格在这一刻,拉长地久一点,再久一点。

    当然,如果没有突然响彻耳膜的犬吠声的话。

    宁扶疏猝然一顿,仿佛美梦做到最激动人心时被生生叫醒。她嘴角微抽:“它怎么没睡?”

    这一个月以来的相处,宁扶疏发现雪獒确实很乖。

    除了吃喝拉撒有需求时,会扯动他们衣摆。遇到动机不善的陌生人时,会冲在他们前面嚎叫,吓唬对方。其余时候则从不吵闹,作息时间也很规律,每晚亥时之前睡,早晨辰时过后才醒。

    这晌临近子夜,却在屋外吵吵嚷嚷,还是头一回。引得宁扶疏第一反应以为外头出事儿了,当即前去开门。

    雪獒摇了摇尾巴,然后迈着端端正正的步伐跨过门槛儿,走到顾钦辞面前站定。那根毛茸茸的大尾巴唰地立起来,翘在半空晃个不停。

    宁扶疏越发看不明白它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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