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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个心眼,颇觉事态有些不太?对头,阿茧反侦察的意识,其实是?特别强悍的,要不然的话,当初,她去他的舟筏上,寻溯那那一柄竹桨的时候,竹桨作为最关键的犯罪证据之一,却是?被他提前付之一炬,美?名其曰『添柴生火』,这就委实有些可恨了。不过,这也极大地佐证了一桩事体,阿茧的反侦察意识远胜于常人。

    假令他是?真的有心要将望鹤藏起来?,不让所有人都看到,那么,官府势必能寻找上好一阵子,但当下的问题是?,阿茧拖曳乌篷船的痕迹,居然没?有循照她预想当中?的那般,清理得干干净净,而是?如此冠冕堂皇、明目张胆。

    这种架势,仿佛就是?在刻意地引人前去抓捕一番。

    杨淳率先纵跳下船,在那几?道船辙上磨蹭一下,将沙土在指腹上碾磨了一番,迩后道:“沙子还是?晕湿的,尚未干涸成团,说明他们刚离开不久。”

    吕祖迁凝声道:“那赶快去追,否则教他逃掉,就大祸了!”至始至终,望鹤的性?命始终拿捏在阿茧的手上。望鹤虽然有包庇凶犯的嫌疑,但罪不至死,更不应该让她受到威胁。

    周廉眉心深锁,道:“阿茧此人,性?情慧黠狡诈,诡计多?端,这会?不会?有诈?”

    这就跟『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是?一模一样的道理,明面上留下了船辙,这会?不会?是?东声西击之计策?实质上,阿茧是?带着望鹤往另外的方向逃了。

    众人一闻,觉得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知州和知县,听得可谓是?心惊胆颤,头大如斗要是?有个跨州路的罪犯,在他们所管辖的疆土之上闹出了人命,或是?捅出了什么幺蛾子,这天?降的祸患,他们可负担不起。

    他们一同看向温廷安,她是?堂堂大理寺少?卿,他们想要看看她有何主意,接下来?的行动计策是?什么。

    温廷安深忖了一会?儿,道:“追。”

    众人面色各异:“为何要追,难道周寺丞说得不对么?明明是?刻意留下来?的船辙我,我们为何要去追,万一,这就是?个陷阱呢?”

    温廷舜替温廷安答了众人的疑绪:“这不会?是?陷阱,而是?一个暗示。”

    众人复又纷纷看向他,等待他继续将话说下去。

    温廷舜遂是?道:“此前,她其实已经说过挟人要价之事,既是?如此,也就不难预测阿茧的计划了,他故意留下来?船辙,有意引我们前去,这就是?一个暗示——”

    阿茧在山阴处的大泽等着官府,以望鹤的性?命做要挟,意欲挟人要价。

    听及此,被绑缚的阿夕眸瞳怔缩,眸底阴戾之色尽显,此前温廷安所讲的话,端的是?一语成谶,她的手捆扎于麻绳之中?,因是?剧烈的挣扎,手腕与皮肤被磨损出深层的疤痕,当下只听她咬牙切齿的低喃一句:“我真后悔当初,被他撞见弑人一幕的时候,没?有手刃他!所谓的慈悲,就是?纵容人性?继续作恶下去!”

    这时候,温廷安一错不错地凝定阿夕,凝声问道:“你觉得,你跟阿茧,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么?”

    阿夕蓦然怔了一怔,说道:“你说什么?”

    温廷安半垂下眼睑,挽着手臂道:“阿茧执着于钱财,人为财死,而你,是?为了你的妹妹望鹤疯魔,一次又一次地犯下弑人的罪咎,你和阿茧,从某种程度而言,可以称得上是?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你觉得呢?”

    阿夕冷然哂笑了一声,重温了一回?温廷安方才所述的那几?个字:“殊途同归,大江归流么?”

    一阵风徐缓地吹拂而来?,鬓角之间的一绺乱丝,有一下没?一下击撞于她瓷白的面容上,她陡地现出一丝颓败的行相出来?,囚衣之下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她的第一反应,是?不太?愿意承认温廷安所述之话,毕竟,她从不愿意与瓦砾为伍,尤其是?阿茧这等让她数次起过弑意的蝇营狗苟之辈。

    阿夕意欲辩驳一二,但仔细思忖了一番,兜兜转转之后,仔细思忖之后,觉得温廷安之所言,到底是?有些道理。

    阿夕回?溯起自?己的前半生,确乎是?同温廷安所述的那般,她逐渐沦落为了一枝末路狂花,在弑害人命的这一条道路上,从此一去不复返了。

    最先弑害了下野官员,工部尚书朝扬。朝扬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负.心汉,他与阿朝乃属有实无名的关系,想当初,阿朝怀着一个月大的身孕,不惜颠沛流连千里,只是?为了能得到他一声确切的答复。哪承想,朝扬此一『背信弃义』的举止,终究是?教阿朝失望至极,心间上受到了不轻的重创。

    阿夕永远都无法忘却这般一幕,那一夜,幽州的雨,落得好大好大,阴寒冷鸷的雨水,砸湿在阿朝的面容之上,她鬓角间的发丝,已然黏成绺,就像是?搅缠在一起的海藻,覆在冷白的额庭之上,发丝掩藏住她眼底的真实思绪,连她五官上的表情,亦是?一并地遮掩住了。

    阿夕永远都记得,阿朝那时的模样与面目,以及她所说的话,她的嗓音在雨幕之中?一寸一寸地冷淡下去,但又有支离破碎的脆弱,这使得她整个人像是?一尊遍体裂璺的瓷器,她抻手轻轻捂住逐渐隆起的腹部,低垂着眼睫,道:『长姊,朝大人他,是?不是?不喜欢我?他也不要我了。』

    当时,阿夕听到这一席话,心庶几?碎裂了去,胸口胀疼得简直无法呼吸,她生平头一回?感受了心碎的滋味。

    那眼泪,她恨不得替妹妹去流。

    那心上的疼楚,她恨不得替妹妹去忍受。

    杀念,也是?从这一刻剧烈地诞生出来?。

    阿朝的面容满是?濡湿的水渍,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渍,杂糅在一处,面目教人看着极是?垂怜,阿夕徐缓地伸出手,揩掉她面容上的泪渍,接着,将其深深拥入怀中?,左胳膊搂紧她的腰背,右胳膊抚住她纤细的后颈,将阿朝真切地拥入怀中?,鼻腔涌动着润热的涩意,哑声道:『一切还有我,阿朝,我要你。』

    怀中?的人儿,极细微地颤了一下,开始伸出臂膀,结结实实地回?拥住她:『是?吗,你要我么?永不离弃?』

    阿夕将妹妹揽入怀中?,嘴唇亲吻她的额庭,落下温柔的一吻:『我们不是?姐妹夫妻吗?既是?如此,我们就应当不离不弃,执手相依。』

    那一刻,阿朝敏锐地觉知到了什么,但她没?有去推拒长姊的拥抱,这天?是?冷的,雨是?冷的,只有长姊的怀是?温热的,长姊是?她在这个人间世,唯一的依仗和挂念。

    阿朝觉得自?己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长姊了。

    瓢泼大雨之中?,阿朝学着回?拥住长姊,尔后,她感受到自?己冷薄湿寒的骨骼,在一寸一寸地热起来?,仿佛是?被长姊的体温熨热了,她感受到一阵暌违已久的鲜活,她分不清楚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思绪,类似于亲情,但又远远超出亲情的范畴。

    朝扬给她带来?的伤害,在长姊一次次悉心的安抚当中?,逐渐消弭、殆尽,她说道:“那孩子生下来?以后,随我的姓,待这个孩子生下后,长姊给这个孩子取一个名字,好不好?”

    阿夕的心中?,感受到了一份持久的触动:“你是?想要我,给这个孩子取名?”

    阿朝点了点首:“是?的,你是?这个孩子的父亲,你给取个名字罢。”

    听到『父亲』二字,阿朝感受到了一阵浓烈的悸颤,她心中?有一处极小的地方,塌陷了下去,虽然塌陷的地方不甚显明,但它到底还是?塌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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