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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我?们可同你?一起查,假若你?父亲身家清白?,大理寺自会还他?一个?公道。”话至此?处,沈云升行前了一步,低沉的嗓音此?际透了一些微澜,“但若是你?单枪匹马的话,那委实是太犯险了。”

    温廷安因是心中还挂念有旁的事,因此?,没有听辨出?沈云升话中所潜藏着的深意。

    今夜与众人细细磋商好了任务事宜,适值人定牌分,温廷安适才回至下人院的寝屋之中,以臂肘作枕褥,仰首看着天檐漏窗,整座院室被重云夜色所掩映笼罩着,窗槛上的繁复菱纹,被皎月的熹光投射在斑驳的墙面上,时阴凝成了一层薄霜,弥散在寝屋内外,静谧的长夜里,她可以听到漏壶的清越滴响,以及飒飒的风儿?,撩动着庭植碧树的簌簌声,虽说温廷安的躯体?已然?困极,可在目下的光景里,她却是毫无寐意。

    其实,沈云升确乎是猜中了一桩事体?,她下定了决心去酒场,除了是为密查魏耷他?们四人的下落,其实还有另外一重目的。她一直没有忘记那两位暗探的死因,死于淬了九肠愁的寒食酒,假若九肠愁真是暗探所留给他?们的线索,那么,种种疑点便是指向了冶炼毒药之人,按理而言,冶毒之人同时亦是解毒之人,阮渊陵已经对她坦诚了,温善晋便是冶毒之人,那么线索就捋得通顺了,毒杀那两位暗探的人,极可能?便是温善晋。

    温廷安也设想过,也许毒杀暗探的人会是媵王的鹰犬,媵王蓄意栽赃温善晋,是打算挑拨离间,让阮渊陵与温善晋之间生出?隙端。

    以媵王阴险狡诈的脾性,他?能?做出?这等事,未尝不是全无可能?。

    目下温廷安尚不知实情如何,若想彻查出?失踪一案的真相,唯一的法子只能?躬自赴京郊的酒场走一趟,寒食酒只有酒场才有酿制,暗探想必就是在酒场里被投毒的,而因为阮渊陵的有意隐瞒,魏耷他?们并不知晓两位暗探真实死因,她不知道他?们是否被逼饮酌了寒食酒……

    假令饮酌了,那么,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那两位暗探当初带来?的消息是,魏耷他?们在酒场里下落不明,生死未卜,往好的方面去想,他?们只不过是暂时被困缚住了,暗探也未寻觅出?他?们的尸体?,这就是好事儿?。

    温廷安原是显得心事重重,但如此?作想着,沉郁的心绪竟是慢慢地?纾解了一些。

    掌事姑姑已经同她说了,翌日便是竞标会,到时候洛阳城内将会有诸多贵胄与富贾竞赴投标,酒场里头的人手必是不够用的,掌事姑姑会让她携同前去,酒场里头的活儿?必是比酒坊里头还要繁重。

    她得提前做好筹谋才是-

    待阖上了眼眸之后,不知为何,在入了梦后,她竟是梦到了在菡萏院里头所历经过的一幕,皎月如绸,轩窗疏影,温廷舜饰作的秋笙,在浓得可以晕泅出?水来?的月色里,少年身影挺拔如松柏,衣袂猎猎作响,俨似飞羽流商,款款朝着她缓缓行了出?来?,他?仍旧穿着遍地?荼白?天水碧质地?的织金漆纱裙裳,平湖般的眸色极为深邃,敛不入丝毫的光线,那一簇簇俨似山茶花般的月色,如梦似幻,一同消隐在了他?那黑白?分明的瞳仁里。

    与现实之中的保守扮相不同,梦境里的少年,衣衫呈半敞之态,合襟上的蹀躞系带,不知何时竟是悄然?松散了开去,露出?了高跷纤细般的皙白?锁骨,其下是隐约可见紧劲且匀实的肌理,柔韧的线条,俨似蛰伏千里的草蛇灰线,一径地?延展入昏晦的云罗衣裥之下。

    温廷舜徐然?地?行至了她的近前,缓缓地?伸出?修直的指尖,其如一枝汁酣墨饱的湖笔,从?她的额庭处,一路匀顺地?朝下,以皴擦的笔法,次第勾描出?了她的山根、眉骨、眸梢、卧蚕、颧骨、鼻锋,最终,他?的指尖停驻在了她的唇涡。

    少年指腹覆有一层极浅的薄茧,质感粗粝如磨砂一般,触在了她的下颔尖角之上,一路再往下,犹若一只穿花蛱蝶,引得她尾椎颤栗不已,少年的动作缓和,像是进行一个?微妙的试探。

    温廷安眼睫震颤了一瞬,这明明是一个?极为简单的动作,却教?她觉知到一层暗昧,自己的腰窝不由地?软了一截,一面想要避开,一面凝声问道:“你?在做什么?”

    她发觉自己嗓音变得干涩,欲要后撤半步,却是觉察到,梦中的自己,身躯动弹不得,仿佛教?人戳下了定身穴。

    温廷舜没答她,他?的指尖亦是没有停,最后,顿落在了她的颈间中庭之位,他?的指腹,在她的喉口肌肤处描了一个?小圈,莞尔道:“长兄,原来?你?没有喉结。”

    梦境里,温廷舜不再是矫饰的女腔,低沉的嗓音里糅合着深浓的灼烫之意,声线喑哑且柔韧,少了平素惯有的锋锐戾冷,此?刻显得醇和凉暖,就这般,不偏不倚地?碰撞在温廷安的心尖上,拱陷了一个?软到了极致的弧度。

    他?的话音平寂如沉金冷玉,像是在平淡地?陈述一个?事实。

    温廷安一时变得支吾局促,不太自然?地?别开了他?的手掌,正想解释些什么,她张了张嘴唇,却发现只是徒劳,她发不出?声音,不知是底气虚弱,还是旁的原因所致。

    她想,温廷舜好像是知晓她的身份了,这可如何是好?

    为何他?会发觉?

    他?又是从?什么时候发觉的呢?

    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拂袖伸了一截腕,拆卸掉了她发髻上的白?玉竖冠,绿云扰扰般的三千青丝,从?温廷安的身上飘逸倾泻了下来?,柔如匹缎,她眸底掠过一丝惘惑与怔然?,显然?未料知到温廷舜竟会这般行事。

    她想要劈手去夺温廷舜手上的白?玉竖冠,温廷舜被她这突兀的反应弄得忍俊不禁,三下五除二拆解了她的招式:“长兄这是承认了你?的身份了?”

    他?的话音近在咫尺,握住了温廷安躁动的双腕,他?借力一拉,把她的人儿?,牢牢地?摁在他?的怀前,偏着视线,好整以暇地?端详着她,两人的呼吸喷薄在了一处,他?的吐息是灼烫,她的呼吸是冷凉的,一冷一热两番冲撞,质感异常鲜明,氛围亦是缠绵到了极致。

    温廷安平生以来?,鲜少做过这般暗昧绮丽的梦,温廷舜的举止简直是过于温柔了,他?落在她身上的眼神?亦是缱绻悱恻,诡谲地?是,她竟是没有十分抗拒,甚或是,她觉得温廷舜纵然?穿上了伶人的绫罗绸缎,不仅不会遮掩他?原有的冷冽矜雅之气质,反而凸显出?他?谦和温笃的一面。

    温廷安不知该如何作答,情急之下,她只能?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出?于对鸢舍任务的考量,她冷静地?嘱令他?,命他?明日带着账簿走,然?而,温廷舜难得地?违逆了她,不假思索地?道了一句『恕难从?命』。

    温廷安思来?想去,委实想不通,她的计划是极为缜密的,却是被这事一句『恕难从?命』截了和,她郁闷地?挑了挑眸心,睨视着他?:“为何?”

    温廷舜眼神?颇具威慑与张力,望定了她:“你?说是为何?”

    温廷安便是用故作揶揄的口吻,轻描淡写地?问道:“温廷舜,你?可是在忧心我?的安危?”

    与现实里的温廷舜不一样的是,梦境里的这位少年,并未保持惯有的缄默与沉寂,他?一对鸦黑的浓睫,俨似江南那鳞次栉比屋脊的乌色垂檐,细密的垂下了,漾出?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一抹阴影掩映住了他?的眼眸,晌久,温廷安才听他?哑声道:“原来?你?也知道,我?在忧心你?的安危。”

    少年的嗓音,俨似酥在了耳根处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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